日前，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内蒙古自治区教育厅联合发文，推进普通高等学校开放办学、高校学分制改革，完善校际学分认定转换制度。具体来说，“三省一区”的30万名大学生将能跨省跨校修读1000门精品课程，实现500名高水平教师省际校际互聘。
此消息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举一旦成功“落地”并铺开，受益的岂止是“三省一区”的30万名高校学生，长期困扰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门户”藩篱将从根本上被撼动，中国高等教育也将进入一个更为开放、灵活和流动的新格局时代。
从社会进步和教育发展的角度而言，高校之间课程互选、学分互认、教师互聘等举措是实现优质教育资源共享和教育公平的必然趋势。无疑，“跨校选课”等开放办学形式是解决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扩大优质教育资源供给的重要途径。当前，我国正处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大好发展时期，“三省一区”以这种“抱团”方式提升整个区域高等教育乃至社会综合实力水平的方式是十分明智之举。
然而，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跨省选课”较之过去的“跨校选课”而言，其难度更大，而之前的“跨校选课”开展得并不理想，所以此次“跨省选课”更要认真对待。
以往大多数“跨校选课”政策未能很好“落地”的原因有多个方面。
首先，从表层原因来说，该政策具体操作措施落实到位十分困难。一直以来，国内高校的教育教学管理和服务系统自成一体，说得实在点儿，目前各高校自身的学生选课已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外校学生，不仅涉及课程、学分互认等问题，还要协调选课的时间、地点等，其中的难度和工作量之大不言而喻。
其次，从深层原因来说，“好学校”资源共享的意愿未必十分强烈。我国高教系统校际之间、层级之间的“壁垒”十分严密，最典型的事例就是原“211工程”、原“985工程”等“头衔”，把高校之间的级别鸿沟固化和突显得极为严重，“双非”高校（非原“211工程”、原“985工程”高校）师生发展空间严重受限，类似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前，中专、大专学校也能出现大师级人物的景象已经很难再现。在学生都趋向“好学校”的期望下，现有“好学校”的教育教学资源又怎么可能满足如此庞大的实际需求？
最后，从根本原因来说，相比选修其他高校的优质课程，学生可能更关注的是能否获得相关资历证明。
坦率地说，目前国内外的优质课程资源并不缺乏，国内外顶尖高校的课程视频也大多数能在网上随时和免费学习，学生学习知识的渠道相对通畅。“跨校选课”对于学生的吸引力更在于“好学校”的课程成绩、学分乃至辅修、双学位、第二学位的资历证书能够在他们将来参与社会竞争时派上用场，而这部分恰恰是各种“跨校选课”议案中，最为模糊且难以实际操作的“真空”地带。
综上，根植于个体内心和教育制度深处的高校“门户”观念、“级别”鸿沟等才是“跨校选课”步履维艰的根本原因。管理和技术等问题的确不可避免，但现代科技已能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相较之下，要打破国内高等教育严密的等级制度和封闭格局、淡化当下愈演愈烈的高校“门户”标签化问题最为关键。实事求是讲，目前“双非”高校毕业生在求职、深造以及其他社会事务中，常常会遭遇到因学校“门户”带来的各种歧视，教师、学生普遍深感压抑、深受打击。在对高校“门户”如此敏感的社会背景下，任何涉及跨越“门户”的举措，其推进难度之大都可想而知。
这方面，国外一些事例很有启发性。据说在美国，个别学生不想去哈佛、耶鲁等名校读书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当地天气太冷，他们只想留在阳光充裕的加州学习。这种依据学校离家远近、天气好坏、学费高低等因素的择校逻辑看似很“无厘头”，但可能就是这份从容和轻松，让学生更关注其学习本身的需求和体验。
因此，国外大学生转学普遍比较容易，申请流程也不十分复杂，原来学校的学分也有一套认定（折算）制度。更可贵的是，学生转学并非只有从较低名气大学到较高名气大学的单向流动；相反，学生在名校学习感到有困难，或者又有了其他的想法时，转到社区学院去学习也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
如果国内对高校“门户”“级别”的态度也能相对宽松、淡然一些，相信“跨省跨校选课”政策推进速度和实施效果会更佳。
（来源：中国科学报 作者：樊秀娣 同济大学教育评估研究中心主任）
